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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生者—— 一场非典型当代艺术双年展

发布时间:2021-10-15 14:35:11

文/贾浅烦

2021年10月8日下午四点,距离第二届快闪双年展“未来没有我”的开幕式还有整24个小时,策展人王春辰和两位来自策展小组的央美学生正在进行最后的布展工作。十月份的北京已然入秋,几场秋雨更是给这个位于顺义李桥镇张辛村的九美术馆添了些许寒意。但这阴冷的天气是被挡在美术馆之外的,如果观众们能走进门来,看到这展览大幕拉开前“后台”的忙碌景象,一定会用“热闹”和“生机”两个词来形容。这种生机来自忙碌的现场,来自尚未归位的作品带来的凌乱美,来自这场展览浑然天成的野生感,更来自一种年轻的气息。参加展览艺术家有相当一部分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刚刚毕业的美院学生,以及仍在不断探索的青年艺术家。而这两位在梯子前忙碌的策展小组成员,也都是95后。

“野生”,这是谈到这次第二届快闪双年展时被提及最多的词。这种野生感在经济文化的发展取得了较大飞跃的今天,意味着一种对秩序的打破,也蕴含着一种回到过去的情怀。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刚刚经历了85新潮、89美展等重大当代艺术事件的中国艺术家们,渴望探索与创作,却又因为客观条件的限制而举步维艰,这些艺术家们以一种“流浪者”和“野生者”的姿态聚集在圆明园画家村,这片历史的废墟上就这样成为了艺术的土壤也造就了一批被写入中国当代艺术史的新生代艺术家。随着1995年圆明园画家村的解散,这些艺术家们被迫流散各处,搬入以宋庄、东村为代表的新的艺术大本营,而北京艺术区流变的序幕也自此开启。

在那个理想与失落,憧憬与不安并行的年代,野生状态或许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却也造就了那一代艺术家们不可复制的独特气质。而这次第二届快闪双年展所要寻回的,正是属于那个年代青年艺术家的无序、天真、理想主义和热情。正如策展人说的那样:“这个展览呈现了一种‘野生’的面貌,但这种面貌在当代艺术90年代举步维艰的时候却是一种常态。在今天的展览越发成为资本需求而成为定制的‘产品’时,这个展览的策展人或者艺术家却表达了不随波逐流的一种声音。”这种寻回与2014年举办的展览“三界外——观念的绝对化”所强调的“突破规范、跳出框架”;2019年第一届快闪双年展所关注“北京艺术区近30年流变历程”的主旨是一脉相承的。如果说两年前首届双年展讨论的问题是在30 年历史的大语境下,艺术家群体作为一个整体的发展与变迁,那么本次双年展聚焦的则是当下的北漂艺术家们,是以一种怎样的面貌在创作,在生长。

“快闪”是一个新生词汇,它原指的是指一群人在指定时间及地点汇集,做出特定动作后在短时间内急速消失。快闪文化代表着失序、狂野、自由和强烈的主观能动性,这个主题也正符合本次展览的特质。参展的65名艺术家多数是活动在北京及周边地区的青年艺术家,他们带来的百余件作品有些来自公开征集,有些来自艺术家自发邀请。在三位策展人王春辰、盛葳、段君的带领下,青年策展团队和青年艺术家们共同展示了当作品与展览跳出陈旧框架时,会激发出怎样的活力。在谈及本次展览的主题“未来没有我”时,策展人王春辰说它“意味着没有今天的‘我’,只有未来的那个 ta;‘我’是主体,而未来是没有主体的未来。因为,艺术的未来是后观念的未来,主体的“我”必然消弭在时间的无形之中。”展览的英文标题并没有选择Me来代指“我”,而是选用了法语词汇Moi。法国思想与当代艺术的发生与发展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法国后现代理论所带来正是对“我”的主体性的多维度思辨,因此,这个巧妙的词语替换也喻指展览的当代性和思辨性。王春辰说,策划这样一场展览的初衷,就是“集合一批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策展人和青年作者,怀着艺术的初衷,凭着一己之力,希望通过参与式活动展示艺术家打破陈规,跳出既有的框架,表达自己的态度,表达对艺术的看法。”策展小组列出了本次展览的六大主题,分别是历史、当下、自我、身体、技术、身份。在这六个主题下,绘画、摄影、装置、行为、以及生物和科技领域的跨界作品都在这次展览上被呈现。这些作品和主题之间看似没有关联,但在这种无序中,又以全球化背景下,人们所关注的话题作为大的主线将它们统一起来。多元也意味着多视角、多讨论、多观点,因此,本次展览带来的是一个持续开放的讨论话题,那就是当今时代中,要怎样的艺术,怎样的观念,怎样的行动。当下是快闪事件发生的瞬间,而未来是在时间长河中的永恒的召唤。

开幕式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三场跳脱且野生的行为艺术表演。艺术家廖邦铭带来了作品《把“我们”从宋庄踢到张辛村》,他用红色和白色的戏剧油彩将自己的脸描成一半红一半白,在开幕当天将盒子从他位于宋庄的的工作室一直踢到张辛村九美术馆。如果说这个行为表演似乎是对首届快闪双年展的某种呼应,那么接下来由青年艺术家带来的两个作品则是对本次展览主旨的痛快表达。艺术家B.People与来自央美的5名学生一起组成了行为艺术小组,他们带来了名为《植入》的表演,随着音乐的鼓点,5名学生扮演的“使者”将代表着善良、热情、理性等观念的不同颜色的水彩泼洒在艺术家身上,一个个观念或柔和或猛烈地浸润着“我”,植入“我”的思想,汇聚成为“我”认知中的一部分。

刚刚从央美实验艺术学院毕业的何斯则将身体作为一种媒介运用得更淋漓尽致,她是一名皮肤划痕症患者,观众用尖锐的工具在她的身体上刻画或书写时,她的皮肤表面就会凸起,“从而形成天然的身体印章”,通过拓印,观众可以将这个短时间的过敏反应永久记录下来。这个作品会使人联想到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的《韵律0》(Rhythm 0),但与阿布拉莫维奇麻痹自己,冷漠地旁观他人带来的伤害所不同的是,何斯全程都在热情真挚地邀请观众在她的身体上留下划痕。在她看来,这个作品想传达的并不仅仅是伤害的主题,而是稍纵即逝的肉身和可以流传的碑刻之间微妙的联系,用“可朽”为媒去创造“不朽”,在瞬间和永恒的相互转化中,何斯找到了一种很有趣的切入点。

展览的入口的墙面上悬挂着艺术家李洋画梦的作品《被联合起来的366个人类的梦》,他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用记录梦境的方式创作,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这幅作品作为整个展览的开篇,更是有一种“开门见山”的意味。是的,这里所发生的正是当下“野生”艺术家们的一场联合梦境,这个梦境中有怀旧情结,那是对90年代的追忆,有对未来的探索,那是Z世代艺术家的实验与实践。虽然在今天,想要95后成长起来的这一代青年人回到90年代那种流浪和野蛮生长的画家村环境中并不可能,但对那个时代的重提,实际上是在怀念一种永远不过时的拓荒者精神,一种实验者和实干者的品格。

在当下追忆那段热情洋溢的时光,办一场这样非典型的双年展,是否真的能像三位策展人所期待的那样,引发人们对艺术当下和未来的一些思考呢?这个问题尚未得到回答,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得到答案,因为一切还需要交给时间来检验。而如何在时代的变迁,经济和社会带来的各方面压力中保持热情与初心,这或许是当今的艺术家们要一直面临的难题。或许,正如王春辰直白又切中要害的那句话:“我相信,如果大家坚持做事,未来有我们,如果什么都不做,未来一定没有我们。”关注自身与当下,踏实做事,可能是最佳解题秘籍。

策展人盛葳将这场展览的唯一标准定义为“混乱”,他想要追求的正是粗糙和野生的状态。在充满规则,井然有序的当代生活里,人们对于这种短暂的失控感或许会感到无措和疑惑,但艺术世界本就不应有准则和定律,艺术的历史上,每一次创新与前进,也都是在规则的裂缝处的土壤里,长出自由的草,结出创造的果。

这场展览没有最完美的空间布置,没有最完美的展厅设计,也没有严格的作品入选标准......有的是一次在未来的门口怀旧的尝试,一种属于年轻人青涩的、怯生生的勇敢,艺术家是年轻的,策展团队是年轻的,就连展览本身也是年轻的,他们都还有很多故事亟待书写。展览开幕前,艺术家B.People在上场前喝了一罐啤酒“壮胆”,这是他第一次在展览现场进行行为艺术表演,他被颜料沾满的身体在北京的秋天里冻得发抖,但他说自己很开心,很兴奋,现场的观众们也一样。

什么是属于当下青年人的关键词呢?是赛博一代?是内卷?是996?还是勇气、生机和依旧充满好奇的心?

我们又该如何定义青年?它一定属于某个年龄段吗?还是说,有热情的野生者会永远年轻。

展览带来的怀旧感中,我想到王蒙的《青春之歌》:

所有的日子

所有的日子都来吧

让我编织你们

……

有热烈的争论,跃动的、温暖的心

是转眼过去的日子,也是充满遐想的日子,

纷纷的心愿迷离,像春天的雨,

我们有时间,有力量,有燃烧的信念,

我们渴望生活,渴望在天上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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